上海,正在努力打造线下B站

“终于抢到了!”

长沙的莉莉在手机屏幕前等候多时。上午十点,大麦首页的音乐剧《沉默的真相》正式开票。莉莉手速极快地下单,成功付款。长舒一口气后,她这才熟练打开票务软件,下单了去往上海的机票。

莉莉看剧已经有5、6年了,追巡演和卡司是一大爱好。“什么都看,各种风格的音乐剧,有点历史感的话剧,还有沉浸式戏剧,但就是不太敢尝试国内原创音乐剧。”

“前两年我们经常嘲笑上海戏剧是‘白领专供’,国外的剧拿过来排一排,无非悬疑或者爱情这两大类。还有一些大IP的舞台剧,靠漂亮舞台和服装来吸引注意力。”

直到今年莉莉突然发现,剧迷圈子里大量repo在推荐《沉默的真相》《赵氏孤儿》这几部中文原创剧,不乏“年度最佳”的溢美之辞:“四个穿着血污的白裙的女孩子对着观众一声一声地控诉,你听到了吗,为什么不回答,你也是帮凶吗?那个场面带来的震撼直到现在都很难缓过来。”莉莉决定要亲自体验一下。

就这么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疫情跑遍全国看戏,等到年末盘点了一下,莉莉发现,今年竟然在上海这一个城市,就度过了这么多泡剧院的周末。

亚洲大厦楼下排队等候的观众。图源/作者

每次从虹桥机场落地,迎接游客的是一排又一排硕大的戏剧、展览宣传牌,如今最醒目的是正在驻演的《电波》《朱鹮》,还有不久前在美琪大戏院演出的《繁花》……莉莉心照不宣地微笑,这正是她马上要前往的目的地。

像莉莉这样的从全国各地奔赴上海看剧的爱好者,在过去一年里变得越来越多。在美琪大戏院,在上剧场,经常能看到拖着行李箱的观众。在过去一年最火热的新戏剧地标亚洲大厦,诞生了一批强互动的沉浸式戏剧,观众们在《阿波罗尼亚》里看到了德云社、SNH48和《sleep no more》的影子。在疫情摧残线下演出的大环境下,上海的演艺业态成了一个特例。

“今年下半年,上海剧场真的是迎来一个小的爆发了。”一台好戏的运营总监肘肘告诉20社,感觉好像每一天都有新剧在开演,很多以前没有稳定商演的、犄角旮旯的剧场也都进驻了新演出。

当疫情劝退了许多中老年观众,新一批年轻人走进剧院,吸纳了全国戏剧资源的上海,作为线下演出最快复苏的大城市,成了许多年轻剧迷的打卡圣地。

但上海能成为年轻人的百老汇吗?

“韭菜”大厦,快乐老家

12月的上海寒风凛冽,晚上10点更是不宜出行。不过九江路上亚洲大厦的门口,仍然聚集着数十名观众。

她们脖子上挂着“长枪短炮”,拥抱寒暄,看起来互相十分熟悉。有人拎着行李箱一会儿就要去赶车,但仍然拿着签字笔等着《阿波罗尼亚》的演员从staff通道出来。不少女孩儿特地用纸袋装好了礼物,等着亲手交给心仪的演员。如果出来的是人气演员,人群中就会爆发出欢呼和尖叫。

沉浸式音乐剧《阿波罗尼亚》现场 图源/作者

《阿波罗尼亚》是“一台好戏”从韩国引进的IP,讲的是1930年代大萧条时期在纽约“阿波罗尼亚”酒吧里发生的故事,围绕两位驻场演员和一位黑手党成员“三个男人”之间展开的闹剧。

不同于大家印象里的小剧场,《阿波罗尼亚》更像一座真正的小酒馆,打破了舞台与坐席之间的壁垒——观众们坐在吧台和卡座,手边就有已经开好的酒,而演员可以自由地穿梭于整个表演环境中。演员会斜倚在吧台的空位上,深情注视着观众的眼睛唱歌;会将吧台上的酒杯,直接递给身边的观众;还会指着某一位观众念着“她是我的新娘”,被点到的女孩立马害羞地捂嘴惊呼。

米零是最早一批的剧迷。她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随便买了一张票,结果“突然就非常上头”,

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她重刷了20多场。

“如果你坐在吧台,你会觉得自己也是剧的一部分。”第一次去看的时候,三位演员拿出荧光棒和观众互动,其中一位指着米零说,“唱!”但她完全不会,张了张嘴后只能默默闭上。后来几场,她还拿到过演员送的酒。在周年庆一场变装主题的演出中,观众们穿成了剧中时代的服装。当穿着复古大裙摆、戴着小礼帽、打着小花伞的小女孩观众跟演员们一起同台合影时,现场的集体庆祝氛围达到顶峰。

米零并不是个例,许多观众都会反复刷卡司,同一部戏,有人甚至能看五六十场。首发一两场后,米零她们发现,原本随时能买到票,慢慢变得必须卡着时间去抢。第二个月开始,每月开票变成了秒杀现场。

“看酒馆的观众基本都知道,一位老主演有个忠粉非常厉害,一直都在给他做物料,搞抽奖,只要是这个演员的戏,场场都追。”米零还告诉20社,热门的卡司阵容,甚至都有专门的CP超话,去演其他的剧也会有许多粉丝专门去捧场。因为戏和演员人气太高,一台好戏不得不排列新的卡司组合,打乱排期和增加场次,尽量分流观众。为了能看上自己喜欢的卡司和位置,粉丝们只能在非官方群里互相换票换卡。

就是在那个时刻,一台好戏的工作人员们意识到,剧似乎火了。他们未曾料到,原本是因为办公楼的场地限制,改成这种舞台和观众席没有明显区分的剧场,竟然成为这两年上海剧院的爆款。到了今年,“小酒馆”已经是“买票堪比拍沪牌”,热门位置基本抢不到,很多座位都在黄牛手里。

演出结束返场时,拿出手机拍照已经显得不够郑重,女孩们不约而同架起单反,拍下的照片和视频十几分钟后就开始在粉丝群和微博超话里裂变传播,兴奋和热爱从现场即刻蔓延至赛博群落。每一场都是如此。

亚洲大厦这座办公楼,原本平平无奇,从这里经过去南京路游玩的人,都不会多看一眼。去年在四楼开始驻演的剧目《阿波罗尼亚》让亚洲大厦一战成名后,这里成了新的戏剧地标。大楼里如今同时上演着《桑塔露琪亚》《灯塔》等七八个环境式驻演剧,马上又有四五台新剧要进来,闪光灯和欢呼日夜不息。

有观众称它为“韭菜大厦”,也有人叫它“宇宙中心”和“快乐老家”。

一台好戏的运营总监肘肘向20社复盘时分析,2019年上海市政府出台了“演艺新空间”政策,许多商业场馆、改造厂房被改造成了“非标准剧场”,这让一台好戏从北京来到上海能够获得一个放任发挥的剧场空间。这种新的戏剧业态能在上海这么迅速流行起来,有剧本扎实、沉浸式体验、“演艺新空间”政策等多方面原因,但尤其独特的则是“小酒馆”有一个隐藏的“社交”属性,观众会自发形成一个活跃的圈层,这其实是以前的剧场很难做到的。

“观众不必正装、盛装出席,不必正襟危坐,也没有一两千块的票价门槛,小剧场让看剧变得非常轻松日常,唾手可得,跟蹦迪、唱KTV、剧本杀是在同一个位面上的。”肘肘期待,这种在疫情后爆发的创新形式的戏剧,能够让一些新观众爱上音乐剧和驻演,进而成为长期的剧场观众。

下班后来这里喝杯酒看个剧,从繁忙的日程里抽出两个小时“做一场快乐的梦”,结束后和看剧认识的朋友一块吃个饭,成为了网红博主们评选的《2021年上海精致白领图鉴》中的时髦生活方式。

慕名而来的,不只上海本地的观众。住在湖南的莉莉就是亚洲大厦的常客,去年11月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一场“小酒馆”把她从焦虑里解救了出来。回来之后,她在微博上感叹“要是我base在上海该多好,下班后就能去小酒馆坐坐。”

仅仅一个月后,她再次登上了去上海的飞机。

戏剧目的地

“凭什么在北京抢不到中罗朱,在上海竟然还有这么多场次和余票?”何夕对朋友哀嚎。今年之前,何夕即使去上海出差,也不会想到可以买一张话剧票,因为北京已经有很丰富的戏剧资源。

她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其他的城市。在大麦上闲逛时她发现,上海今年的演出数量明显要比北京多,许多在北京抢不到票的演出,在上海都有数倍的场次。甚至还有北京排的戏,今年去上海做了首演。由于疫情反复,何夕一个月内被退回了三张话剧票,想看的Livehouse也延期未定。她开始看起了去上海的机票。

疫情扮演了一个多重影响的催化剂。

“我们没有预料到《阿波罗尼亚》能如此成功。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没有一个缜密的策划或者一个非常宏大蓝图,我们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以及不确定性的。”肘肘向20社讲述了一台好戏员工们开启项目时的忐忑。

当时的挑战是,疫情来袭打乱了所有计划,年初的演出被迫推迟,资金链已经非常脆弱,再不做出一个剧,公司要解散了。不仅是作为制作方的一台好戏,包括演员、幕后团队成员、舞美灯光音响供应商,都停工了很长时间。很多供应商都先干活再收款来支持这个项目。“你能感觉到整个行业都想赶紧复苏的一个动力。这部剧其实是我们的背水一战。”

在更多城市,线下演出还处于停摆状态,上海“已经是全中国线下演出最快复苏的地方,如果在别的地方,很可能两年都无法开张”。

“北京这边的剧场关关开开,大的项目都不敢上,开心麻花已经是情况最好的了,很多公司也不敢排新剧。”一位在北京的话剧从业者告诉20社,今年许多同行都去了上海。

同样的原因,让肘肘认识的许多制作人和公司,“说难听点哪怕为了生存下去”,都纷纷从各地汇聚到了上海。这些公司也会在全国各地选拔演员,很多甚至是没有商业演出经验的在校学生,把他们带到上海培训演出。最终戏剧的资源在上海高度集中。

“剧场这个行业,它一定是要聚集才能发展。全世界所有有名的戏剧地标,都是有大量剧场和内容聚在一起才形成的。”如今,肘肘身边有朋友会和她感叹,走在上海的街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仿佛是走在韩国大学路那样的戏剧地标一样。

当沉浸式环境小剧场驻演模式跑通了之后,变得更容易复制。而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剧场驻演的汇集出现在上海,也刚好得益于这几年饱和式的剧院建设。上海几乎“每年都要新开一个大剧场”,除了规模宏大的演艺中心,还有商业综合体、写字楼、咖啡馆、书店改造成的“演艺新空间”。亚洲大厦这样的新戏剧坐标,逐渐已经连起一片戏剧演出地带。走在人民广场附近方圆2公里内,每隔5分钟就会有一个剧院,这里已经成了国内规模最大、密度最高的剧场群之一。

这给了很多中小剧场制作方从前很难想象的驻演机会。“一个民营制作公司,想去拿一个现成的剧场做驻演,是很少见的。”K告诉20社。

剧场几年前就一直在建,但上海演出却是在今年下半年出现了惊人的数量爆发。

据戏剧制作行业人士K观察,“疫情爆发以后,创作者们开始磨作品,去年已经有一批作品涌现,到今年更是一个大爆发,《赵氏孤儿》、紫金陈IP音乐剧一批很大制作的剧出来,一下子丰富了市场。”

《永不消逝的电波》《朱鹮》等口碑剧目,今年在巡演的同时,也在上海的大剧场里开启了一个月的驻演。“不是非要做全年的驻演,我觉得大家都在往前试探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看能把上限提高到一个什么程度。”戏剧制作业内人士K表示。越来越多的驻演剧目在上海诞生,也让莉莉这样的外地观众,更愿意奔赴上海。

《永不消逝的电波》谢幕照片 图源/作者

“其实放眼世界,商业戏剧产业成熟的一个标志就是驻演。”K坦言,“中国商业戏剧发展起步比较晚,我们的观众更习惯这种巡演的逻辑。一个剧目驻演的极限最多也就一个月,观众数量和消费能力还不足以支撑驻演。但是巡演给我们带来的是高不确定性,每次转换城市场地都是成本,大家心里都是想要驻演的。”

但人才和剧场空间的聚集,引发内容的聚集,开始让上海剧院发生了一些虹吸作用。

米零见过很多像莉莉这样的外地剧迷,有些人出现过于频繁,她最初还以为是本地观众。认识之后才知道,他们只是来上海过假期。“一般周五晚上到,江浙观众还可以赶上七点半的剧,周日晚上再回去。”米零还听说广东那边专门有个来上海看剧的小圈子。

广州的林冉是12年话剧爱好者,正是广州追剧圈子里的一员。他们自嘲是周末上海人、精神上海人。“看看排期表,年末的戏也太多了,上海的观众根本看不过来吧?这里面相当一部分是驻演的剧目,根本不会巡到广州。看似机酒费钱,但一个周末能看4-5部戏,这么平摊下来成本也不是很高。”

在肘肘看来,“拿百老汇来比的话,我们还差得远。但现在至少上海剧场是有机会成为百老汇或者韩国大学路那样的存在的,它已经初具雏形了。”

百老汇泡沫

“今年年末上演的剧几乎是往年的3倍。制作方、从业者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断推出新的剧目。不管盈利与否。”上海文化广场节目总监费元洪向20社感慨道。

以《沉默的真相》制作公司缪时客为例,2019年前,其一年最多制作一部剧目;而2021年缪时客制作上演了3部新剧,加上复排剧目,6部剧全年不间断地驻场、巡演。

明星演员回到舞台开始成为一股潮流。万茜、白举纲、马天宇、明道、薛佳凝等今年都出演了话剧音乐剧。

一些舞台演员也开始收获粉丝群体。九棵树演艺中心的总经理陈西加对20社提出她的观察,“舞台造星的速度也加快了”。《变身怪医》曾经帮郑云龙、刘令飞成为顶流,这场戏火了之后,只要他人来演,就会带来几百张票。“这个戏是很捧男主角的,现在又让一批新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了。”

演员的身价也开始暴涨。一位北京的从业者告诉20社,“之前一些音乐剧演员演一场是500-1500元,1500元已经是很高的价位。最近听说上海的一些制作公司还会把演出收入跟演员分成,太夸张了。”

而对更广大从业者而言,“他们获得了稳定和安全感,能当一个剧场上班族。”肘肘发现,表演这件事情不再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未来充满恐慌的职业,这是一个比较可喜的变化。

据黄浦区文旅局透露的数据,人民广场核心区的上海演艺大世界2021年上半年的演出场次已经超过了13000场。有文化广场这样2000人的大剧场座无虚席,也有《阿波罗尼亚》这样的100人的沉浸小剧院全年无休。

九棵树演艺中心的总经理陈西加告诉20社,去年他们还会“有点不太敢卖”,但今年他们给音乐剧等类型剧目都增加了排期,也开始放手去投资新戏剧。

上海的演出市场看上去正在经历史无前例的繁荣。而落在许多圈内人眼里,台面下有堆叠着的泡沫。

明星演员的加盟,让一些戏剧项目备受资方青睐。九维文化董事长张力刚表示,喜剧、音乐剧和新业态戏剧,资本介入的力度都在逐步加强。但从更长线的时间线上看,“这个行业基本上还是产业资本平台资本为主。对风险资本来说,演出行业还是太传统,太小,回报率太低。创意产业的核心是创意,是无中生有,从零到一。资本更能发挥作用的是从一到一千的领域。”

作为创新品类《阿波罗尼亚》的出品方,肘肘对这一片繁华保持着一份冷静,“在我看来,这个爆发只是演出数量、剧场数量的一个爆发,并不是市场的爆发。”小剧场等新演出形式吸纳了很多新的观众进来,但目前还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剧场观众的破圈。“你会发现下半年演出虽然很多,但是深究票房,卖得特别好的其实还是那几个。”

费元洪认为,演出数量三倍增长,可观众数量并没有真正爆发。很多中老年观众进剧场的欲望因疫情下降,一部分人群的流失,导致原本受欢迎的合家欢剧目被冷落。虽然有新一批高复购的年轻观众进来,但“反复割一波人的韭菜,再赚钱也是一个小众的市场”。

2015年就开始看戏的上海剧迷蒋怡也注意到,大部分在演的剧目,随时可以买到票,甚至可以在临开场前买到好座位。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剧场才能坐满,这在北京等其他城市很难看到。

有业内人士还向20社透露,在上海驻演的《永不消逝的电波》剧组内部有文件流出,“几乎工作人员全员销售,票还是卖不完。”

票房的集中,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戏剧质量的稂莠不齐。蒋怡今年进了几十次剧院,但一圈看下来,她只觉得“量变没引起质变,今年很多戏都觉得不尽如人意。”

她不满于许多制作公司刻意讨好观众的做法,比如在剧里刻意加入“卖腐倾向”吸引女性观众,又或者是硬把大剧场的剧目改成环境式驻演,把环境式当作财富密码,完全不考虑合不合适。一年下来,虽然新戏不断,但烂剧也很多,“真正在好好做戏的还是那几家”。

与此同时,演出数量的暴涨,也让内容制作方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困境。

在K看来,当下院校毕业生数量其实还不足以支撑目前的商业演出需求。为了能找到足够的演员,很多内容制作方都会去各地的院校里遴选。

今年正在巡演的《永不消逝的电波》,因为演员不够“只好从舞蹈学院里拉了一批学生来演”。还有业内人士透露,今年上戏等院校的学生还没毕业就被疯抢,很多已经登台的演员其实还没毕业,更别说有登台经验,这些人被观众们戏称为“实习生”,买他们的票“犹如抽盲盒一般”。

《阿波罗尼亚》换了新卡司之后,米零只去看过一场,非常失望,“唱得不行,和老卡也毫无默契。”她喜欢的老卡要么毕业了,要么就不怎么搭档了,最近几个月米零都没再去光临过“小酒馆”。

无法吸引人的剧情,难称专业的演员,都会成为劝退观众的理由。

而反观百老汇,有《悲惨世界》《红磨坊》等很多可以收获全年龄段观众、游客,常年驻演大剧场剧目。

根据统计,百老汇2019年各种戏剧的票房总收入有16.37亿美元。41个剧院共接待观众总数达1327万,演出场次13244场,还带动了周边消费5亿美元。伦敦西区的38个剧院,去年接待的观众总数达到了1459万,演出场次达到18975场,票房总收入超过6亿英镑,带动周边消费达3亿英镑。

以百老汇 Radio City Music Hall 每年年末演出近3个月的《Radio City Rockettes 圣诞秀》为例, 一天上演4场演出,一共6000个座位。根据在剧场工作的微博用户打击乐手冯叨叨,这个秀已经连续演出30年,适合全家欢,每场即使上座率只有10%,也完全可以收回成本。

上海戏剧要想吸引更广泛的受众,K认为可能还要再培养内容,培育市场。百老汇六成观众可能都是游客,它是有文旅属性的。“你真说让旅游团拉着来看《永不消逝的电波》跟《朱鹮》,那人家肯定更愿意去看《时空之旅》这种马戏类的演出,或者去宋城。”

上海的戏剧演出跟百老汇相比,差的地方是什么呢?陈西加尝试分析上海戏剧的路径,“曼哈顿本身特别小,剧院特别集中,跟其他旅游地标结合在一起。你都不用离开这个地方,在帝国大厦打完卡,晚上看演出,再去蹦个迪。一整天给你安排得很好。”在这一面向中,华人文化在九棵树这个项目上就有去实践剧院群落的概念。但上海的剧院,量级也不小,只是没有那么密集,“可能未来,模式和模式之间也没有对或不对。”至少现在,上海已经开始探索“地标+戏剧”的模式。在如火如荼的年底演出季,演艺大世界把中文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粉丝来信》《阿波罗尼亚》等热门的剧目联合起来,在虹口区四川北路的“今潮8弄”上演露天演出,吸引更多人来到这个老上海“网红”。

这可能是一个好的开始,但会是一条漫长的荆棘之路。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在费元洪眼里,“成为东方的百老汇,不是说口号一喊就马上繁荣。从小众慢慢走向大众,这需要一代人去完成,持续不断做好戏,出好品牌。我们不能着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20社”(ID:quancaijing_20she),作者:李当心马程,36氪经授权发布。